当“逃离北上广”和“逃回北上广”逐步成为青年人群体中僵持不下的两种声音时,“80后”林炉生已完成了北上求学—留京工作—离京返乡—公益创业—再度北上进修—扎根乡土的历程。离开北京,回到福建,投身乡村建设,他称之为“离开北上广,重建桃花源”。
土楼
1直到9岁之前,林炉生都住在福建乡村的土楼里。
这是1种在世界范围内都独具特点的大型民居建筑,能容纳上百、乃至上千名家族成员聚族而居,是东方血缘伦理的见证和意味。土楼形似堡垒,也的确具有防御土匪、野兽的功能,民间盛传冷战时美国人曾通过卫星照片发现这些“不明建筑”,误以为是核弹发射井而紧张万分。
林炉生住过的“陶淑楼”,是福建省漳州市云霄县内龙村最大的1座环形土楼。在他的印象中,土楼冬暖夏凉,310多户人家住在1起,人情味10足;楼前有个大池塘,1到夏天,孩子们就成群结队跳进水里洗澡。
当“逃离北上广”和“逃回北上广”逐步成为青年人群体中僵持不下的两种声音时,“80后”林炉生已完成了北上求学—留京工作—离京返乡—公益创业—再度北上进修—扎根乡土的历程。离开北京,回到福建,投身乡村建设,他称之为“离开北上广,重建桃花源”。
土楼
1直到9岁之前,林炉生都住在福建乡村的土楼里。
这是1种在世界范围内都独具特点的大型民居建筑,能容纳上百、乃至上千名家族成员聚族而居,是东方血缘伦理的见证和意味。土楼形似堡垒,也的确具有防御土匪、野兽的功能,民间盛传冷战时美国人曾通过卫星照片发现这些“不明建筑”,误以为是核弹发射井而紧张万分。
林炉生住过的“陶淑楼”,是福建省漳州市云霄县内龙村最大的1座环形土楼。在他的印象中,土楼冬暖夏凉,310多户人家住在1起,人情味10足;楼前有个大池塘,1到夏天,孩子们就成群结队跳进水里洗澡。
陶淑楼
村里老人说,“陶淑”是“逃宿”的谐音,由于南宋末代皇帝曾避难于此。传说虽不可考,但陶淑楼无疑已上了年纪:据文献记载,陶淑楼最近的1次大修是在1924年,尔后唯一住户各自零零散散的小修;多年的风吹雨淋使得屋顶和墙体受损严重,梁柱因蛀虫而坍塌,连成1片的土质结构开始接2连3地倒下。
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,有条件的人家陆续搬离陶淑楼,炉生家也早已住上新盖的楼房。自宋元以来在闽南、闽西山区传承了数百年的土楼,现在由于人们不再有集体防卫的需求、从大家族转向小家庭的居住模式的改变等缘由,命运遭到现代化进程的挑战。昔日热烈的“陶淑楼大社区”,如今只剩1半住户,许多是老人,他们年事已高、经济能力有限,面对漏雨的屋顶和破败的墙垣也只有没有奈。而内龙村的另外一座方形土楼已塌了1半,村民在原处盖起新居,土楼就成了半新半旧的奇怪组合。
2008年,福建土楼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,1时名声大噪;但是综合斟酌位置、范围、代表性等因素后入选“世遗”并遭到保护的土楼仅46座,在福建地区的3000余座中只是很小的部份。“1部份土楼得到了商业开发,但还有许多土楼和陶淑楼类似,缺少修缮保护资金,面临破败和坍塌的风险。”林炉生说。
2 林炉生(中)和村民返乡
起初村民们其实不相信,会有人义务来修他们的破旧土楼。林炉生刚从北京辞职回乡时,乡亲们也不太相信他,“又不是做生意的大老板,哪来的钱给他人修屋子?”
此时的林炉生已从事公益近10年。在北京读大学时,他随着社团到各地乡村支教、调研,留校工作1年后就辞去了北京师范大学后勤部门的稳定工作,创办公益机构“农民之子”,致力于活动儿童教育。2010年,他又创建燕山学堂,实践自然教育和生态家园。2014年——那会儿“逃离北上广”还没有成为热词——他便离京返乡,将两家机构交给同事,自己又在福建创办了美和公益。
“对父母是连哄带骗,自己在创业早期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。”林炉生说。但是在北京的10年探索,让他对回归自然的生活方式有了更深切的向往。“在1线城市生活有‘新3座大山’:住房、教育、医疗。这3座大山本身就是很多人打拼的目标,同时也是巨大的压力。但是回到乡村,花很少的钱就可以住得舒适;教育方面,我认为孩子的成长和教育不1定要到最贵的学校,大自然、生活、社区,都可以成为很好的教育场域。至于医疗,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从源头上寻求1种健康的生活方式。解决了‘新3座大山’以后,人就不那末盲目和焦虑,对待生活从容淡定了许多。”
2015年底,林炉生在故乡发起“好厝边”(闽南语意为“好邻居”)计划,从“陶淑楼”入手,推动乡村的居住环境改造。他通过线上众筹召募了10万元,请来北京和厦门的建筑团队设计方案、考察丈量。林炉生在北京的朋友、清华大学的建筑师贾莲娜夫妇常义务前来帮忙,但来回的本钱太高,因而转而培养福建本土的青年建筑师。他们找到厦门大学建筑系的学生,1面协助做村落的计划设计,1面作为实践学习,有的还准备以陶淑楼为题写作硕士论文。
1 厦大建筑系研究生林威呈手绘的陶淑楼改造图“等我们把钱凑齐、把施工的材料运进村里,村民的态度就有了转变。他们意想到你不是来拍拍照就走,而是动真格的。外地的志愿者大老远跑来,睡地板、干活、支教,对他们震动也很大。”林炉生说。
村民开始愈来愈多地参与其中,组建微信群、捐款、施工。“其实筹款主要还依托外部气力,但村民的参与是最有价值的。”林炉生说,自己虽然是本村人,但要真正撬动村落,必须培养1些在地的工作者。
团队发展了1些热情村民,林炉生把他们分成两个小组,1组管理具体的修缮工作,1组负责儿童教育、环境卫生和志愿者接待。前1组掌握“财政大权”,共7位老人,由村里德高望重的乡贤和退休教师组成,由他们管理收支、买木梁、请工人;后1组则以年轻人为主,还有45位热情的妇女。
“现在我们的工作微信群里有将近200人是本村村民,”林炉生说,“他们散布在全国各地,过年返乡时参与建设,在外务工时可以号令募捐,积极性很高。”
2016年6月,林炉生和他的团队1起完成了陶淑楼屋顶和墙面的修缮,土楼的使用寿命大约可以再延长50年。住在楼里的乡亲终究不用再担心漏雨,可以睡个安稳觉了。
1 村民捐款名录书院
土楼修缮只是“好厝边”计划的开始。
村里面临的另外一个紧急问题是教育资源的缺失。内龙村有300多户2000多口人,没有1所幼儿园,林炉生曾就读的内龙小学,过去有1百多个孩子,现在仅剩1、2年级,10个人不到。类似状态在中国目前的乡村其实不少见。
2001年,全国农村中小学开始“撤点并校”,大量撤消农村原本的中小学,使学生集中到小部份城镇学校。“撤点并校以后,教育资源集中了,但另外一方面,乡村学校的功能远不止义务教育,那些功能没有替换品。比如乡村教师常常扮演着乡绅的角色,村民遇到问题或彼此有分歧就会找他们来交换乃至仲裁;又如乡村文化环境的塑造,也与学校息息相干。”
林炉生想在陶淑楼里办书院,让村里的大人和孩子有1个接触文化的空间。“书院在福建有悠久的传统,朱熹就在这里办过考亭书院授徒讲学,老百姓也知道耕读传家。我希望能通过书院在乡村营建1种文化氛围,小朋友能取得文化熏陶,村里的大人也能够在这里接受成人教育。”
关于陶淑书院的假想,其实林炉生早已在北京的燕山学堂实验过。他在燕山脚下租用并改造了1个养鸡基地,为农民工子弟提供“自然教育”,开设木工课程、教授《诗经》、《本草纲目》等,已坚持4年。但他感到燕山学堂在社区动员方面始终有困难:“由于北京的农民本来就不多,加上我们是外来人,很难真正融入当地的村民生活。现在我回到福建,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,福建乡村多,乡亲之间由于宗族的维系关系紧密,动员村民就更加容易。”
修缮陶淑楼的1期工程完工后,内龙村村民的积极性已被调动起来,有3户人家愿意出让他们闲置的屋子作为书院的使用空间,林炉生计划将其改造成书院教室、画室和图书馆——这是2期工程,已完成筹款并开始施工。而在第3期计划中,他还打算改造1些屋子作为青年旅社,1方面为义工住宿生活提供便利,1方面也能够做成家庭民宿,帮村民增加1些收入。
“土楼作为1个居住空间主要有两个问题,1是没有洗手间,2是采光不好。我们改造书院的时候会从这两个方面着手,改良土楼的使用环境。”林炉生说。
书院的师资目前还只能靠外助。2016年暑假期间,林炉生尝试约请澳门大学的师生前来支教,效果很好,他的计划是书院建成后定期约请各个领域的义工前来授课。“志愿者可以是大学生、导演、画家、建筑师……请他们来这里住上1个月,在教书的同时也感受乡村风情。土楼提供的民宿服务会有1些收入,加上1些自由捐款,书院能有1些收入给志愿者作为生活补贴。”
1 澳门大学学生来村里支教另外一方面,和修缮工程1样,林炉生认为发掘本土资源才能让项目可延续。“农村人有1些技能,比如做木工、做手工、种果树……或许他们的文化水平不高,但书院的理念不以学历为评价标准,有才、有德、有技能的人就能够开课。”另外,他还计划引入线上学习课程,让村里的孩子有机会享遭到网络时期的便利。
“目前村里只有1210个小朋友,孩子们大都随着父母,被送到县城里的幼儿园、小学里去了。但村里的孩子到了县城,常常只能去比较差的学校。很多家长说,如果书院能办起来,他们愿意把孩子从县城里送回来。”林炉生说。
乡村
对乡村教育,林炉生有自己的视察。“目前中国有6千万留守儿童,他们面临的是和我们村孩子1样的问题。‘撤点并校’以后1些农村的教育被掏空,没有了文化教育的载体,全部社会氛围又比较浮躁,农村文化生活非常贫乏。在我们老家,1个村庄有超过10间麻将馆,妇女老人带着孩子打麻将,赌博抽佣乃至成了维系生计的1种方式。”
林炉生希望土楼的修缮和改造能摸索出可复制、可推行的模式,改变更多村落的面貌。
“隔壁平和县就是著名翻译家林语堂的故乡,那里的几座土楼破败程度比陶淑楼更严重。”据林炉生介绍,平和县也有过修缮土楼的想法,但在筹款和建筑方面都没有经验,“好厝边”在的下1站可能就选在平和县,并且已派出村里的青年骨干去交换。
1 林语堂的故乡漳州市平和县,图中标语背景即为土楼照片“土楼名望大,有吸引力,合适作为1个出发点,以后希望能扩大到更多乡村古厝,从古民居的保护入手,带动乡村的文化教育和环境保护。福建在这方面资源很丰富,比如福州地区的永泰县、闽清县,都有很多古厝。只要我们的模式本钱低,能整合村落内外的资源,可延续性就有保障。”
陶淑楼的1期修缮工程花费10万元,林炉生通过支付宝及公益机构“雷励中国”筹到了大部份资金,他坦言如果没有外部气力的推动,很难1下子调动村民参与,因此合作团队的气力相当重要。“好厝边”计划启动以后,林炉生又申请到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攻读公益管理硕士——这是1个全新的专业,他希望通过这个平台与更多企业、机构建立联系,将陶淑楼的模式推行到更多村落。
谈起乡村建设与公益创业,林炉生觉得目前最大的困难是缺少管理人材。“我负责资源整合与筹款,村里的骨干可以做1些具体的工作,但我和他们之间还需要1些综合能力比较强的人来衔接。如果要聘请职业经理人,1年需支付10到210万的工资,我们还没有相应的资金和人选。”
但他仍对未来感到乐观。“中国的非盈利机构目前还处在发芽阶段,成长很快。我也相信,离开北京、回到福建的23线城市,会有更多机会成为行业的引领者。何况现在交通发达、网络通畅,我想完全可以返回乡村,去探索新的生活。”林炉生说。
1 修缮土楼、整治环境以后,孩子们跳进土楼前的池塘洗澡。林炉生说,这场景就和他小时候1模1样。